疏影横斜,暗香浮动。在“万花纷谢一时稀”的寒冬,唯有梅卓尔不群,傲然开放。由此,笔者想到了大宋,想到了宋词,想到了李清照。李清照是高洁的,梅是高洁的,所以她的生活中不能没有梅花做伴,她的作品中不会没有梅的神韵。青年时期的她来到东京365买球怎么玩_365手机体育app_盒子365靠谱吗后,就在自己的闺阁旁种上了江梅。写作上,她以梅入词,以词写梅,留给后人一阕阕典雅的词作。李清照与梅、与词一起,这真是珠联璧合的绝配。所以,让我们到易安词中去赏梅吧,通过赏梅,品读她的绝妙好词,追寻她的曲折心路,分享她的如水情怀。
此花不与群花比
李清照出生于一个书香之家,是名门闺秀,在豆蔻年华,她的生活是优裕的,加上她高雅的情趣,所以她常以梅自况,以冰清玉洁的寒梅来写自己,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。试看她的《渔家傲》:
“雪里已知春信至。寒梅点缀琼枝腻。香脸半开娇旖旎。当庭际,玉人浴出新妆洗。 造化可能偏有意。故教明月玲珑地。共赏金尊沉绿蚁。莫辞醉,此花不与群花比。”
雪报春信,寒梅初放,点缀琼枝,明丽润泽,如轻盈的娇羞美女,似皎洁的出浴玉人。这是写梅,岂不更是写她自己?梅花偏宜月下赏,造物主有意安排,月色玲珑剔透,值此良宵美景,让我们一起品酒赏梅,来个一醉方休吧。因为多少竞艳的群花也比不上梅花啊。
这首词作中的梅冰清玉洁,超尘绝俗;词作中的景如梦如幻,空灵优美。这大概是李清照在东京城幸福生活的写照吧。
淡月疏影尚风流
现存的早期易安词中有3首写到江梅,联系到李清照的人生历程,同样也是她在东京城生活的一个侧面。
春光淡荡,香炉烟袅,一阕《浣溪沙》,词句隽秀自然、清新淡雅。情趣高雅的作者于寒食时节熏香斗草,其爱春惜春之情跃然纸上。词作中,杨柳飞花,江梅已落,春事过半,作者于惜春中细吟寂寞的心曲。词曰:
“淡荡春光寒食天,玉炉沉水袅残烟。梦回山枕隐花钿。 海燕未来人斗草,江梅已过柳生绵。黄昏疏雨湿秋千。”
寂寞愁苦的作者也许遭遇了感情的磨难,所以她不胜伤感,一阕《小重山》,她借梅遣怀,直抒胸臆,真挚热烈。词作中,江梅初绽,梅枝新蕊,相映成趣。词曰:
“春到长门春草青,江梅些子破,未开匀。碧云笼碾玉成尘。留晓梦,惊破一瓯春。 花影压重门,疏帘铺淡月,好黄昏。二年三度负东君。归来也,着意过今春。”
而词作《满庭芳》更是堪称李清照的咏梅词佳作,全篇词调低沉、风格深婉。作者孤高清傲,不同流俗,所以在冷清的环境中她不免感伤。她以残梅自比,写清瘦高雅之趣,抒个人寂寞情思。词曰:
“小阁藏春,闲窗锁昼,画堂无限深幽。篆香烧尽,日影下帘钩。手种江梅渐好,又何必、临水登楼。无人到,寂寥浑似,何逊在扬州。 从来,知韵胜,难堪雨藉,不耐风揉。更谁家横笛,吹动浓愁。莫恨香消雪减,须信道、扫迹情留。难言处,良宵淡月,疏影尚风流。”
几多清香无限意
《玉楼春》被认为是一阕尽得梅花神韵的上乘之作。上片写梅,红润如酥的梅花就要撑破如玉的蓓蕾绽放了,这其中蕴藉着多少清香,又包含着无限春意;下片写人,此时的作者憔悴愁闷,困顿在窗下,连阑干都懒得去倚了,但她还是说道:来饮酒赏梅啊,说不定明天就要起风了呢。
李清照的这首词作委婉含蓄、耐人寻味,表达了一种矛盾心态。联系到此时作者的家人已陷入北宋党争的漩涡之中,自己也因而遭受株连,不得不说,这首词很可能是作者的身世之叹,结句“未必明朝风不起”更是似有深意。词曰:
“红酥肯放琼苞碎,探着南枝开遍未。不知酝藉几多香,但见包藏无限意。 道人憔悴春窗底,闷损阑干愁不倚。要来小酌便来休,未必明朝风不起。”
柳眼梅腮春心动
婚后的李清照,因为丈夫赵明诚担任官职公干离家,她心中不免有离别相思之苦,这种相思之苦在她的许多词作中均有体现,《蝶恋花》就是一首。
词作先是描写风和日暖的春景,抒发怀春情思:温暖的春风春雨,送走了冬天的寒意,柳叶初展、梅花绽放,这是春光融融的景象。此时美好的时光触动了她的情怀:丈夫不在身边,有谁能与我把酒论诗呢?接着写闺中寂寞:她无心试衣,斜靠枕上,独抱浓愁,好梦难得,只有在深夜的无聊中剪弄灯花。“梅腮”一词以拟人的手法写梅花,可谓传神之笔。词曰:
“暖雨晴风初破冻,柳眼梅腮,已觉春心动。酒意诗情谁与共?泪融残粉花钿重。 乍试夹衫金缕缝,山枕斜欹,枕损钗头凤。独抱浓愁无好梦,夜阑犹剪灯花弄。”
熏破春睡梦不成
靖康之变是李清照生活的转折点,南渡后的她,咏梅花词更多,其中有两阕出现“梅萼”的意象。其一《诉衷情》写闺怨,作者不卸衣妆,头插梅花,沉醉入睡。浓郁的梅香将她熏醒,此刻作者心中无比惆怅,因为梦中的她还没有回到故乡。春夜无眠,百无聊赖的她,只有揉搓着梅花的残蕊,闻着手上的余香来消磨时光。词曰:
“夜来沉醉卸妆迟。梅萼插残枝。酒醒熏破春睡,梦远不成归。 人悄悄,月依依。翠帘垂。更挼残蕊,更捻余香,更得些时。”
另一阕《临江仙》,词作以口语入词,明白晓畅,但格调苍凉沉郁。春回大地,作者却无意赏春,而是闭门幽居。在深深的庭院中,飘零无依的李清照思念亲人,心灰意冷,无心试灯,无心踏雪。这种心情既是她的,也是无数流寓南方家乡人的。词曰:
“庭院深深深几许?云窗雾阁常扃。柳梢梅萼渐分明。春归秣陵树,人老建康城。 感月吟风多少事,如今老去无成。谁怜憔悴更凋零。试灯无意思,踏雪没心情。”
折梅一枝无人寄
李清照南渡不久,丈夫赵明诚就病卒于建康,她的一阕咏梅词《孤雁儿》,第一个将梅引入悼亡。词作一改折梅赠友的俗套,以梅为线索和寄托,描写丈夫离世后自己的清冷孤寂生活和凄凉悲绝心情,表达对丈夫的深挚感情和凄楚哀思。斯人已逝,纵有好景,谁与同赏?折梅一枝,人间天上,无人可赠。她的不尽相思、绵绵长恨都在这一阕词中了。作者心境凄冷,词作意境凄婉,读之令人断肠。词曰:
“藤床纸帐朝眠起,说不尽、无佳思。沉香断续玉炉寒,伴我情怀如水。笛声三弄,梅心惊破,多少春情意。 小风疏雨萧萧地,又催下、千行泪。吹箫人去玉楼空,肠断与谁同倚?一枝折得,人间天上,没个人堪寄。”
鬓上残梅心中乡
李清照是一位极富家国情怀的人,这种美好情怀是一种对家乡、对国家的高度认同感和归属感,因而也是中华民族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南渡后李清照的作品,其家国情怀更有丰富而深刻的体现。
晚年的李清照以一阕《菩萨蛮》来抒发思乡之情。早春时节,春风柔和,春光淡淡,作者换上了夹衫,看来心情不错。然而醒来之后,天气微寒,鬓上梅残,此时的作者忽然想到:我日夜思念的故乡在哪里呢?不尽的思乡愁苦也只有在醉中才能忘却吧!香雾已散,酒气未消,作者在浓睡、浓酒、浓愁中血泪痛呼,其故国之思和怀乡之情,都在这一阕词作中了。词曰:
“风柔日薄春犹早,夹衫乍着心情好。睡起觉微寒,梅花鬓上残。 故乡何处是?忘了除非醉。沉水卧时烧。香消酒未消。”
三朵梅花写一生
李清照老了,而时局仍在动荡之中。国土沦丧,家破夫亡,谁能有什么好的心情?她一生饱经沧桑,感受一言难尽,只好通过对赏梅的抒写来倾诉了。
一阕《清平乐》,作者借赏梅来追忆年华:早年是沉醉插梅的欢乐,中年是无心赏梅的幽怨,晚年是难见梅花的沦落,作者一生的心路历程都在这首词中。词作悲切哀婉、感慨深沉,其中梅花意象一连出现三次,这是易安词中的唯一。词曰:
“年年雪里,常插梅花醉。挼尽梅花无好意。赢得满衣清泪。 今年海角天涯,萧萧两鬓生华。看取晚来风势,故应难看梅花。”
在现存的易安词中,李清照写过梨花、海棠花、桂花、菊花等,但最为入神、佳作迭出的还是她以梅入词的作品。在这些词作中,李清照与梅灵犀相通,无论是青春的幸福、空闺的寂寞、怀人的凄凉,还是亡国的悲痛、思乡的愁苦、身世的感叹,梅花都不仅仅是一种花卉,还是与她的心灵息息相通的花神。关照李清照的人生,品读李清照的作品,我们又怎能离开对这些词作的鉴赏?